日本 -
9 月,我在日本旅行了十多天,遇上了台风、地震、机场关停航班取消,朋友都一边问我是否还活着,一边笑我是去渡劫。浅草寺里求来的“大吉”签,似乎只说中了一件事:刚回国,我便去采访了喜欢的歌手。
离开前,拿着高价重买的机票,我还是对这个国度抱有留恋。毕竟,她让我温柔了不少。
登机前我做了最后一件温柔的事——向每个在日本的朋友(和在日本匹配的探探男孩),说了句——
“很高兴认识你。我要回国了,拜拜。”
6 月时,朋友说飞日本的机票便宜,我痛快地转了账以后,就把一切都抛之脑后。从香港到东京,只需要 3 个多小时,和去北京差不多。直到落地,我才产生了旅行的真实感。降落时是深夜,毫无污渍的地毯和安静排队的人群,让我们两个习惯嬉笑打闹的游客,像是入侵者。安静不打扰,是我一直以来对日本的印象。从某种程度上说,挺约束人的。
秉持这种原则,我们凌晨的晚饭是在一家连锁店吃的。机器自助点菜,仅有的 3 个食客各自坐得远远的,只在喝汤时发出声响。我们也压低了音量。前一天还在广州热闹的夜店放肆蹦迪,这一秒却连话也不敢大声讲了,我悲从中来,发送了在日本的第一条朋友圈:“啊,想回广州喝酒。”
在东京的日子我和朋友分开旅行,她去神奈川看海,我跟着留学的朋友阿旅玩。一年多没见,他满口的思米马赛很是可爱。阿旅口中“我吃过东京最好吃的拉面馆”藏在一个小巷子里,是连续四年的米其林推荐餐厅。
后来我们去的“最棒的 jazz bar”、“很贵的设计师家具店”,也都藏在不起眼的角落,和注重气派的中国商铺很不一样。面馆只能容纳不到 10 个人,吧台上清一色西装革履的上班族,包放在地上,弓背缩成一团地吸溜面。同样是自助点餐,“符合日本人的社恐性格”,阿旅一边往里面投硬币一边小声说。我们也缩在不到半平米的小桌子前,尽全力把面吸溜地很大声。
一个上班族吃完面,仰头一口气喝完了汤,双手将碗放回吧台上,朝厨师点点头,说了句阿里嘎多。原以为他要离开了,没想到,他展开桌旁的一张抹布,将桌子细致地擦了一遍,后又叠好放了回去。这才起身提包。推开门,门口的铃铛响起,忙着煮面的师傅们朝他齐声喊了一句,谢谢光临。
真是谨小慎微的日本人,我瞪着眼睛对阿旅表示惊讶。同时又对这礼尚往来的服务关系,感到温暖。走的时候,我也学着把汤底喝了个精光,用抹布擦干净桌面。倒不是认为这举动多文明,我只是在看着整齐的桌面和干净的面碗时,才感到自己认真对待了眼前这份食物。也认真地将这份尊重的心意,回馈给了制作食物的人。
“要给自己和他人一个交待”,这是与日本人相处时,我最大的体会。短短几天,我深刻学习了日本人“点头”的习惯,在每一次买单结账、离开店门,甚至是与人交谈之前,都先重重点一次头,报以一个礼貌性微笑。点头大概是他们最常做的动作之一,另一个动作,就是尾随客人到门口,目送他们离开,然后鞠个躬。
曾在不少关于日本文化的视频里了解,他们对不同身份、年纪、性别的人,会行不同类型的鞠躬礼。与人见面连手都不会握的我,在当时只觉得是繁文缛节。真实体验过后,才理解到那种“被重视”的舒适感。我们在京都预定的民宿老板,提前 3 天就开始不断发信息给我,我忘了打开 app 查看,他就每天两条地发。
终于在出发前一天回复了他,看着满满一屏幕的信息,我感到很抱歉。房东确认好我们抵达车站的时间,又发来一份 pdf 的交通指南,里面是每个路口的照片,画好了方向。
抵达民宿是夜里 10 点,他并不住在这里,却一直耐心等我们到来,花了半小时帮我们入住,甚至帮我把 20 公斤的行李搬到三楼。或许在他眼里,这只是必要的礼貌,我却因为他所做的一切,在睡前安心闭上了眼。
在京都最繁华的商场区,我见了一个探探上认识的四川男孩,我们只在前一晚简短聊了些天。
那是台风后的第二天,许多景点和店铺关了门,我无聊地试图约他吃饭。两个无聊的人,很简单地吃了顿汉堡,正好我们都喜欢古着,就逛了逛周边尚在营业的古着店。这场简单的约会只持续了 3 小时,他要回民宿工作,我也即将去车站前往大阪了。
坐上新干线,我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玩的 gal game 画面:每次男女主角约会结束,如果女生满意,会对男生说一句:“今天很高兴,期待下次和你见面哦。”
我和他肯定很难再见面了,但怀着“给双方一个交待”的心情,我还是打了一串话给他,说谢谢你请我吃饭,今天很开心。发送以后,那股安心的感觉再次铺面而来。
其实旅行期间,我还在探探上和一个美国男孩聊过天,他住在离大阪不远的城市。听说我要去大阪,喜欢喝酒、吃咖喱,他发来好几个地图定位,一一解释每个店的特色,说“u could try.”我猜测,他也一定在日本生活了很久,感染上了这种“温柔”吧。
常常听说日本社会有各种压抑人的规矩,电车上不能打电话,上司提出的聚会请求绝不能拒绝,犯了错要跪谢以求原谅……因为这些压抑,才衍生出庞大的色情产业、高自杀率等等。不管怎么看,都不是让人开心的地方。可短暂的十多天我就改观了。他们对他人有着几乎严苛的责任感。
在电车上落下帽子后,我联系了车站的工作人员,他特意走出车站,在路边找到了我,帮我拿回帽子。坐错了公交车,我和朋友看着地图不知所措,司机特意过来询问,我们用翻译软件艰难沟通了十分钟,他说要重新坐他的车回始发站。发车前在很多人的美术馆里找到我,拍了拍我的肩,示意我们跟他走,上车。放在以前,我很难对找回帽子、向司机问路怀有期待,“问了也白问,他们不会理我的”,只存在这样的想法。但现在我相信,只要自己足够真诚,就一定会得到同样真诚的对待。
一直以来我都不是个有足够责任心的人,跟朋友聊微信会突然消失,工作烦心时会一气之下开飞行模式。还说过”在探探上,要接受突如其来的拉黑和戛然而止的对话“这种话。现在,我收回。在这个便利店员都会向你重重点头,说一长串“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(谢谢)”的国度,责任感成为了每个人必不可少的,具象的,无处不在的东西。
所以,谢谢每个在探探上花时间与我对话的人,谢谢每个关心过我的朋友,也谢谢每个让我感到温暖的日本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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